2025 年，注定是中国大学发展历程中极为关键且充满变革的一年。在人工智能与人形机器人蓬勃发展的大背景下，大学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机遇与挑战。人工智能技术将如何深刻影响学科建设？又会对创新人才的培养带来怎样的启示？澎湃新闻聚焦这些问题，推出“大学 2025”专题，展开深入探讨。
AI 时代，工具使用与能力培养的平衡
在西交利物浦大学国际教育创新论坛上，西交利物浦大学执行校长、英国利物浦大学副校长席酉民针对当前教育领域的诸多热点问题分享了自己的见解。面对 AI 技术的快速发展，关于禁止学生使用 AI 工具的现象，席酉民明确表示不赞同。他认为，AI 作为现代技术的一种，是时代发展的必然产物，无法拒绝也无法防止其在生活中的广泛应用。与其限制，教育工作者和社会更应肩负起引导学生正确利用 AI 工具的责任，控制并降低其可能带来的风险，充分发挥其优势能力。
如何平衡 AI 工具的使用与培养学生的独立思考能力，是当前教育面临的重要课题。席酉民强调，这需要重塑教与学的方式以及知识体系，确保 AI 成为助力学生学习成长的工具，而非导致学生学习能力下降的因素。西浦的具体做法极具借鉴意义，他们积极与企业合作，为学生提供大量真实问题和场景。例如，西浦在太仓与三百多家企业深度合作，让学生以 AI 为工具解决这些真实问题。西浦围绕解决问题和创新，为学生成长提供专门的平台、导师和资金支持，真正做到一人一策。
在重构教学过程方面，西浦更是做出了积极探索。席酉民指出，如果依旧采用传统的学习方式，AI 很可能沦为坏工具。他举例说，学生收到作业后直接发给 AI，然后在 AI 给出内容基础上简单改动便交给老师，这种做法会带来诸多问题。因此，老师教课和布置作业的方式要改变，不能再只是简单地给学生一个问题的答案。为了避免 15 岁以下学生因过早接触 AI 可能出现的抑郁症、人际交往减少以及学习和工作能力下降等问题，西浦在教学中格外注重引导学生正确使用 AI，使其发挥正向作用。
评价改革：打破传统，拥抱创新
如今，各大高校都在强调“以学生为中心”，然而在评价体系上，部分高校仍停留在“数数”的阶段，如统计开了多少门与 AI 相关的课程。席酉民直言，这种考评方式难以真正关注学生综合素质的培养。如果学校领导和各相关利益者的考评制度不围绕学生综合素质培养展开，学生的学习环境和教育过程就难以发生实质性改变，那么评价改革也很难达到理想效果。
而且，传统的评价方法在 AI 时代面临巨大挑战，很难准确判断学生的作业、论文等成果是学生自己完成的，还是借助 AI 辅助完成的。虽然现在有一些监测工具，如论文查重工具，以及对 AI 使用比例和程度的监测，但这些工具也并非完全准确。对此，席酉民认为，与其纠结于如何限制 AI 帮助学生完成作业，不如彻底改变评价体系。
西浦在这方面进行了大胆尝试，对学生的考核方式进行了创新。不再仅仅关注学生的作业、报告或研究项目本身，而是注重考查学生解决实际问题的思考能力。比如，给学生布置开放性问题，要求学生构思问题解决方案思路，并清晰说明哪些环节是自己完成的，哪些借助了 AI，以及与 AI 交流互动的过程。相应的，老师的教学方式也需改变，在课堂中融入 AI 以及平台，处理好教、学与 AI/平台的关系，设计能够全面考评学生成长过程的教育教学方式。
AI 通识课：因材施教，注重层次
随着 AI 技术的普及，高校纷纷开设 AI 通识课。对于不同层级的学校，AI 通识课的核心内容应有所侧重。席酉民指出，国外中小学的 AI 通识课内容基本涵盖四大类，即人、社会、世界以及信息技术包括 AI。应让学生了解这些技术对人、社会的影响，以及世界未来的走向，还有数字智能技术的发展方向、潜在风险和应对方法，从而学会在新环境下生存发展。
对于大学而言，大一阶段主要让学生了解 AI 的基本概念、优缺点、风险以及其对社会和个人的广泛影响；大二阶段则基于具体专业背景与 AI 相关知识结合教学；对于 AI 专业的学生，随着学习的深入，还得学习思考如何发展新的 AI 技术。西浦制定了全面的“教育 + AI”战略，从对未来教育的认知到教、学、评估、治理等多个领域全面实施。大一推行 AI 素养课程，大二起结合专业深化应用，全面提升学生的数字素养和数智能力。
虽然越来越多的高校意识到 AI 通识课的重要性并积极布局相关课程和专业，但 AI 发展迭代快，人才培养周期长，可能会导致教育供给与社会需求不平衡。对此，席酉民认为，人人都需要掌握 AI 基本知识以及与自身行业背景、前景相关的 AI 知识即可。未来大学的定位应清晰，要根据自身特色进行战略布局，形成理念、品牌、数智支持系统、卓越中心以及独特的文化组成的生态系统，满足学生终身学习的需求，而不是追求大而全。
重视人文教育：AI 时代的核心坚守
在 AI 技术迅猛发展的当下，全球范围内出现了很多高校“砍”文科专业、国内部分高校文科缩招的现象。然而，席酉民却坚定地认为，AI 时代文科更为重要。理工科多为基础性、工具性的技术，机器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替代人类完成这些工作；但人文教育注重培养人的思维方式、情怀和情绪管理能力，这些恰恰是 AI 难以企及的。拥有这些特质，人才能站得更高、看得更远，富有想象力和创造力。
席酉民担忧，如果没有人文情怀，人们可能会因新技术而感到焦虑，提不出问题，发现不了新现象和新方向。他强调，教育应帮助学生提升人文能力素养，这不仅仅是对传统人文知识的记忆，更是思维方式、认知、情绪、意志等心智的深度改变，旨在让学生形成新的心智模式。面对 AI 带来的诸多变化和挑战，人们会产生焦虑情绪，而解决焦虑的关键在于调整态度、思维方式、行为模式等心智层面。
席酉民还指出，面对 AI 时代，家长和学生不必过度焦虑。如果孩子有明确的兴趣、正确的观念、积极的心理、阳光的心态、正向的思维、正确的行为、主动的学习能力以及自我管理能力，无论未来世界如何变化，都能赢得不错的发展。过去“上了大学就高枕无忧”的观念已不适用，现在更应注重培养学生适应未来竞争的综合素养。西浦还在基础教育和职业教育领域进行教育模式探索，如不把高考作为唯一选拔体系，根据学生特点和潜力进行个性化培养，与企业合作升级职业教育，为学生提供更好的就业机会。
在 AI 时代的浪潮中，大学教育的变革与坚守并行。西交利物浦大学通过积极探索与实践，为教育发展提供了宝贵经验。各高校应深刻认识到 AI 时代教育的新需求，平衡好工具使用与能力培养、推进评价改革、优化课程设置，尤其要重视人文教育，培养出适应时代发展的高素质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