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背上的夏日时光

记得十岁那年的夏天,村里的孩子们最盼望的就是轮到看牛的差事。生产队的水牛需要人照料,但这份工作既辛苦又无趣,大人们都避之不及,于是便轮流交给各家孩子。对我们这些半大孩子而言,这反倒成了最令人期待的夏日特权。

“看牛骑兵舰,读书坐牢监”,这句顺口溜道出了我们的心声。每当暑假来临,五六个小伙伴便各自骑着一头高大健壮的水牛,俨然一支威风凛凛的小骑兵队。夏日的池塘成了我们的乐园,水牛们最爱在水中”泡澡”,而我们正好借此机会名正言顺地下水嬉戏。

五六头水牛在池塘里排成一列,慢悠悠地游动,惊得水中的鲢鱼四处逃窜。有几条鱼慌不择路,竟跃出水面,”啪嗒”一声落在岸边的草地上。我们欢呼着跳入水中,溅起的水花比牛背还高。机灵的小伙伴迅速按住蹦到岸上的鱼,用柳枝串成一串,兴奋地喊道:”今晚加餐咯!”剩下的我们像小泥鳅般在水中追逐游鱼,虽然常常扑空,但那份欢乐却难以言表。

水牛们其实很乖巧,它们只在浅水区悠闲地泡着,时不时抬头啃食岸边的”革命草”。不过这些大家伙身上总有些讨厌的小家伙——圆滚滚的蜱虫和嗡嗡作响的牛虻。我们便用棕榈叶编成简易的苍蝇拍,既驱赶虫子,也给自己带来一丝清凉。夕阳西下时,牛背上的水珠在金红色的余晖中闪闪发亮,我们光着脚丫走在田埂上,虽然鱼没抓到几条,但心里却比吃了蜜还甜。

然而夏日的欢乐总是短暂的。到了下半年,看牛就多了几分紧张和牵挂。记得有天我独自赶着牛上山,山腰上有一块平整的草地,旁边有块光滑的大石头,那是我们放牛娃的天然游戏场。

我们在石头上画”西瓜棋”,用石子当棋子,在石头上划出格子,然后轮流移动石子,设法夹住对方的棋子。输的人懊恼不已,赢的人则盘算着下一步。有的小伙伴还用桐子树皮做”冲锋号”,虽然吹出来的声音更像是撤退号,却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玩累了,我们就钻进草丛摘乌饭果吃。那些紫莹莹的小果子只有米粒大小,酸甜的汁水在口中迸发,吃得我们满嘴乌黑,互相取笑对方像喝了墨汁。直到天色渐暗,山风带着凉意,其他小伙伴都陆续回家了,我才惊觉自己的牛不见了!

我急得直跺脚,跑到高处张望,才发现它正在远处的海滩上悠闲地吃着”海米草”。那草长得矮壮,叶子像太阳花的嫩叶,带着淡淡的咸腥味,难怪牛儿吃得那么香。我连滚带爬地跑过去,抓住牛绳时手心全是汗,生怕它又跑丢了。等把牛牵回牛棚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生产队长看到吃得圆滚滚的牛,笑着说:”这牛看得不错嘛!”现在回想起来,那份焦急和牛儿的”懂事”,都成了记忆中最温暖的片段。那些骑在牛背上的夏日时光,承载着童年最纯真的快乐与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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